根据当地时间周三下午公布的美联储10月货币政策会议纪要，政策制定者们在是否应于下个月继续降息的议题上立场分化明显，分歧日益加深。这份按惯例推迟三周发布的文件显示，有相当数量——甚至可能形成微弱多数——的官员对在12月的会议上再次降息持保留或质疑态度。

会议纪要明确指出：“与会者就12月会议上最适合采取何种政策决定，表达了截然不同的观点。”这一表述罕见地揭示了联邦公开市场委员会内部在下一步政策行动上存在的严重分裂。

回顾上月议息会议，美联储最终以10比2的投票结果决定实施年内的第三次降息，将基准利率下调25个基点至3.75%-4%的区间。然而，此次会议纪要披露，当时已有数位官员——很可能包括在讨论中拥有发言权但无当期投票权的地方联储主席——对此次降息决定持反对意见。更值得注意的是，即使在那些投票支持降息的官员中，也有部分人表示，他们当时同样可以接受维持现有利率水平不变。

这种广泛的分歧在近年来实属罕见。纪要中的措辞进一步量化了这种对立：“许多”与会者认为，在12月会议上推动进一步降息缺乏充分依据；相比之下，认为再次降息“很可能合适”的官员仅被描述为“数位”。不过，纪要也同时传递出另一层信息：多数官员仍然相信，在12月会议之后的时间里，额外的宽松货币政策措施仍是必要的。

美联储的利率决策机构由华盛顿的七位理事和每年轮换职位的五位地方联储主席组成，所有成员均参与政策讨论。此次纪要所揭示的深刻分歧，其实在文件正式公布前已初露端倪。

当政策制定者在9月份决定实施第二次降息时，参与预测的19位官员中，有10位（构成微弱多数）在其经济展望中纳入了预计在10月和12月将继续降息的安排。但这同时也意味着，一个不容忽视的少数派群体，或以劳动力市场持续改善为由，或以潜在通胀压力上升为虑，对进一步降息持反对态度，其中甚至有人倾向于在10月进行更大幅度的降息。

近期结束的联邦政府停摆风波意外地加剧了这一政策困境。此次停摆导致一系列关键的经济数据报告——特别是就业和通胀数据——被迫延迟发布，而这些数据本应是弥合短期利率决策争议的关键依据。里士满联储主席托马斯·巴尔金在周二的一次采访中坦言：“在缺乏令人信服数据的情况下，很难让持不同立场者达成共识。”由于“尚未出现能促成共识的新情况”，他暗示，“可能需要通过辩论来解决，或许这就是我们将要采取的方式”。

市场预期也随之发生剧烈波动。曾一度将12月降息视为大概率事件的投资者，如今也开始认为此事胜负难料。尤其是在劳工部周三宣布，原定于11月7日发布的10月份就业报告将推迟至美联储12月议息会议之后才能公布，这一消息导致市场隐含的12月降息概率已骤降至约33%。投资者的逻辑似乎在于：倘若没有能够揭示经济显著疲软的新就业数据作为支撑，官员们支持在12月再次降息的意愿将会大大降低。

上月会议中，两位美联储官员基于截然相反的理由对降息决定投下了反对票：理事米歇尔·鲍曼倾向于更大幅度的50个基点降息，而堪萨斯城联储主席埃斯特·乔治则认为当时的降息理由并不充分。会议纪要预示，无论美联储在12月作出何种决定，都可能面临至少三张反对票——由总统任命的三位理事可能反对维持利率不变，而至少三位地方联储主席则可能反对再次降息。

这使得美联储主席鲍威尔面临着一项极其艰巨的挑战：如何弥合深刻的分歧，并凝聚政策共识。有分析师对此评论道：“除非幸运降临，数据奇迹般地指明方向，否则他只能两害相权取其轻。”鲍威尔在上月会议后的新闻发布会上，已主动试图引导市场预期，他异常直率地强调，12月降息远非定局，并指出“现在越来越多委员认为，我们至少应该暂缓行动，等待下次会议再议”。

当前劳动力市场的复杂状况，正是这些政策分歧的核心焦点。一方面，企业并未展现出大规模招聘的热情；另一方面，广泛性的裁员潮也尚未出现。这种“不温不火”的局面使得不同官员得出了截然不同的解读。

部分政策制定者担忧，经济需求的疲软终将导致企业开始缩减用工规模。理事沃勒在周一的讲话中指出，已有更多企业“开始讨论裁员事宜”。这派官员对通胀的担忧相对较轻，他们认为经济活动的下行本身就会限制企业的定价能力。他们更担心的是，如果美联储过度强调持续存在的通胀风险，可能会在无意中使经济滑入衰退。

而另一派官员则判断经济将持续温和增长，他们更为警惕的是，通胀率已连续四年高于美联储2%的政策目标，并且可能因关税等因素导致的成本上升而再持续两年。这些官员警告，企业在大流行后成功转嫁成本的经验可能使其“胆量”增大，从而导致通胀率顽固地维持在略低于3%的水平，难以回落至2%的目标。有迹象表明，这一政策阵营的规模和影响力正在扩大，除乔治主席外，今年拥有投票权的其他三位地方联储主席以及美联储理事巴尔都可能位列其中。

尽管外界时有批评，认为美联储追求共识的内部文化有时会助长“群体思维”，但理事沃勒本周一的表态却预示着下月会议或将呈现另一番景象。他直言不讳地提醒道：“做好准备，诸位可能见证联邦公开市场委员会（FOMC）长期以来最少见的‘非群体思维’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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